《兰心大剧院》：累壞了的鞏俐

從這方面看，《兰心大剧院》也並非一部完全的反英雄片，儘管叛變了類別敘事，但它從內容到主旨，都極其倚賴大女主的生命力。鞏俐以一己之身負荷普羅的心志，同時還要為文青派作詩，無學術論文青派是並非願意與時代相銜接，她都無怨無悔地承擔了自己的柔弱，即便那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茫茫的鞏俐，你能想像她獨行於任何一個極端二十世紀，承受荒謬，從動盪不安的命運中掙脫，無論掙脫得多么頹敗，都秉持了著名詩人的信念，這么一來，婁燁的自我也在對立中設立。

《兰心》的主要故事情節很像一部商業爽片，但是婁燁的攝影機和他的人一樣自我，無論攝製的究竟是哪個時代哪個主題，他就這種讓時代和主題歸屬到自己的套路。《兰心》仍是新浪潮式的攝影：虛焦、長攝影機、拿著攝製，當鏡頭和人物一同彷徨顫抖，你會發現誰都身負祕密，都難以安身。電影幾乎沒有配樂，拿著攝影機制造了音樂創作的節拍，它悱惻得像藍調的步調，從這個人物搖曳到那個人物，同他們一同徒勞地相互摸索。剪不斷的運鏡，恰如現代人被株連在一同、又無法相互挽救的宿命。

作者 新雨 | 黑火車

只好我們在鞏俐的臉上能看見三種情緒：一個女特工（男男演員）的，一個男人的。她原本能成為任何大時代的感情領導者，基於英雄主義和少數民族主義者的光環，大牌特工挽救世界毋庸置疑，虛報軍情，使得英國完結中立、重新加入內戰，是一個男演員的終極高光，一個右翼男男演員最崇高的職責。但影片裡於堇對比利時養母的謊言，更有層獨立的意味——她厭煩了內戰，想盡早完結那場鬧劇，此種厭煩不光是中國人的，韓國軍人古谷三郎同樣是內戰的受害人，哪個少數民族都好，絕大部分人的激情都在消散，對塵世煙花的懷戀反倒不斷增進。

婁燁就這種靈敏，他的攝影技術，對敘事或是對錶意來說，都和故事情節同樣重要，聲音的空白帶來了關鍵的轉折——於堇虛報軍情，使得歐美重新加入戰場，這就是大女主替所有人做的抉擇。從譚吶到古谷三郎，《兰心大剧院》的男性配角都是孱弱的。趙又廷和京王切讓本身長得就柔弱，那種訥訥的神態，和絕望的雙眼，像極了高配版的婁燁。對情人的留戀、對丈夫的懷念，都讓自己看上去像找不到父親的孤露，情人與父親同體，偉大女性的缺席，象徵著國土的動盪不安。

影片技術擔當了關鍵的敘事職能，表達了一個不合群、但是有充沛意境的婁燁，他的清光緒會比真正的清光緒更失調，惟一能擔負機械降神使命的，是現代人感情的中心——鞏俐。

於堇幾乎成為了性轉的007，正如在007系列裡，無論男女無論正反派，龐德都是自己的心靈高光，在《兰心大剧院》裡，男主角承擔了所有男人女人的思想引力。但是婁燁和傳統荷里活的根本差別在於，他是反英雄的。就算《兰心大剧院》是諜戰片，個體的脆弱感仍普遍小於自己的社會身分。每一人都對時代深感不適從，這就是自己與時代錯位的重要，自己同時負荷了這些屬於婁燁、而不屬於清光緒的個性，此種個性更反戰。

最有現代個性的片段，是於堇和古谷次郎套情報部門，戲到濃時，她好似感受到那位韓國軍人的悲哀，為他對丈夫的感情為之動容，眼神和口吻都不自主地曖昧了起來。當人類文明的隱祕情感相通融，聲音就知趣地抽離了。比利時養母錯失真正的情報部門，女間諜被宗教的夫妻情愛所敬佩，熒幕上的中國女人和韓國男人悲豔至極，雖然有著相同的情人，但自己共同承受時代的荒謬，盼望著內戰的完結，最緊張的諜戰故事情節，造就了普世的個體信念。

於堇的養母同樣很孤弱，讓養父擔當起國際重任也罷，期盼她的投資回報而忽視了她的中國血統也罷，他被困在經典特工的軀殼裡。放到傳統特工影片裡，深諳武林道理的養母，必須是一出來就鎮住全場的形像，能蒼茫，但是決不衰老。然而那位父輩的形像並不尊嚴，他的重大決策都來源於對情勢的氣憤，傾注了深情，獲得了啟示，都不使他重回年長，只變得他更老邁。

在《兰心大剧院》之後，婁燁影片從來沒有這么個性遼闊的男主角，她是最有戲劇化的男人：一個特工，一個女星，集兩重演出行當於一身。她被賦予了兩具神像，卻仍維持著最質樸的情感——對內戰的疲倦，對別人的同理心——所以那些軍人的悲哀，走進婁燁的筆下，便多了層現代象徵意義的樂觀，那種對於萬事萬物的頹意，以致於鞏俐的臉上總有誰都難以撫平的憂愁。

當這么多概念纏繞起來的這時候，普羅所須要的鞏俐，和婁燁所重塑的鞏俐，便被千絲萬縷的攝影機交織起來，她們若即若離，時而交匯，變得極其神祕。

鞏俐是中國影片的地母，從張藝謀到陳可辛，到婁燁，都把她當做少數民族深情的歸依，若是黑白膠片裡的她能多些笑顏，肯定像極了典型的清光緒右翼男演員。婁燁有一顆喃喃的心，他的攝影機跟著他彷徨，註定了無法在任何大環境裡落腳。也許是婁燁的意境和清光緒的意境正背道而馳，《兰心大剧院》成為了一部十分對立的影片。

在《兰心大剧院》裡，男主角承擔了所有男人女人的思想引力。但是婁燁和傳統荷里活的根本差別在於，他是反英雄的。普羅所須要的鞏俐，和婁燁所重塑的鞏俐，便被千絲萬縷的攝影機交織起來，她們若即若離，時而交匯，變得極其神祕。

首先，鞏俐要合乎傳統間諜片的國際標準，成為絕對大女主。從無聲電影時代開始，大明星的臉就是全人類文明的夢，人類文明發展史都是自己的幕布——黛德麗返回奧地利，荷里活男演員爭相上戰場，現代人便堅信是發展史選擇了英國。對於於堇和白雲裳而言，抗日戰爭是極其誇張的舞臺，也是她們掙不脫的宿命。白雲裳仍處於見習的階段，想當一個好演員，卻在各式各樣身分之間搖擺，或是即使內心深處的動盪不安，或是即使情勢的嚴苛。於堇則履行了一個女演員的使命——成為人群的支柱，甚至多多少少地發生改變了世界戰況，給父輩帶來教訓的同時，給少數民族帶來挽救。

也許是因為影片裡的女人們，和做為作者的婁燁，都太難失衡了，偉大男性反倒難以隱匿。在我們都喪失引力的情況下，於堇要替代所有人作出選擇，她一次又一次在複雜的情緒裡脫節，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們祭獻出來。儘管是養父，卻累過任何一個父親，她的彈頭像龐德一樣無盡，但那並非成就神話，而是消磨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