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秉泓影評人專欄】驚世經典《感官世界》:拍戲是一種犯罪行為

 

第二次看《感官世界》是六十年代八十年代,藉由翻拷自 LD 的海盜版錄像帶,除了片頭這個驚天動地的閹割場景,對於開場男童拿著韓國國徽去戳雪地中沉睡的老乞丐(由韓國新浪潮「龍套之王」殿山泰司出演)陽具的鏡頭、吉藏把蒸熟的豬肉插進阿部定子宮再要她用母雞生蛋的形式「生」出來那場戲,尤其第一印象深刻。當時還不知道,我只看見了奇觀。

阿部定將吉藏勒死,讓他在極樂性交當下告別人世,是犯罪行為還是真愛?又或是隻是潛意識的本能使然?《感官世界》裡面這些貨真價實的性器交合場景,既是獵奇,卻又不只獵奇,大島渚讓性交於此超越了慾望、真愛或生殖機能,昇華至除此之外一個層次,這是大島渚前所未見的唯美,他甚至讓我們感受到隱藏在宗教認知的變態舉動中,一種單純的意境與美。

大島渚曾說「拍電影就是一種犯罪行為」,《感官世界》便是他的親身實踐。打從一開始,他就想要將那個故事情節拍成電影龐克色情電影,讓女演員們在劇中表演真槍實彈的性行為場面,為的是避免韓國對於曝露生殖器官或者局部性行為動作鏡頭的噴劑審核,他在韓國順利完成影片攝製之後,便將膠捲送至比利時沖印,後續的剪輯和後期製作工作也在當地進行。1976 年,《感官世界》為坎城影展平行單元「導演雙週」開幕,不但憤慨世界電影界,對於歐洲各國電檢管理制度更是導致很大挑釁(到底是要以完整全見版抑或噴劑修剪版放映),大島渚他們也因電影劇本出版發行而遭韓國政府批准逮捕,逼得他親上法院申辯:「我拍出來的東西並不猥褻,真正猥褻的是那些沒被拍出的東西。」官司一路纏訟到 1982 年,最終裁決有罪。

2013 年,我為臺中市影片館策畫【大島渚の聽覺物語-愛與情愛以外】回顧展,一共邀集四部大島渚在松竹及創造社時期代表作品,和從比利時遠道而來的《感官世界》,都是 35mm 底片放映。由於大島渚在當年六月十三日病逝,據俄方說法即使我們總體規劃得早,成為他去世之後第三個回顧電影節,但是還比韓國的回顧展多了《感官世界》。此次我不只看見奇觀,更看見了文件系統。

大島渚曾因《日本的夜與霧》甫公映即遭撤片而返回松竹電影公司自組「創造社」以捍衛獨立精神,並與 ATG (韓國表演藝術電影院聯盟)戰略合作,以「千萬日元電影」廉價模式拍出《絞死刑》、《少年》等傳世之作。後來他開始意識到創作自由是一回事,製作財政預算又是另回事,只好在《夏之妹》拍完之後完結「創造社」業務,一兩年後他應比利時製片人安納托爾‧道曼(Anatole Dauman)之邀攝製《感官世界》,從韓國的大島渚變為了國際的大島渚。

大島渚自承最感興趣的是犯罪行為與性,即使這是人類文明最潛意識所融合出來的成果。他曾在《日本春歌考》中提出幻想輪姦那個概念,並讓黑太陽旗首次登場,而《感官世界》有如本片的進階版本。在那個進階版本中,輪姦不只是幻想,而要將之實踐,如果人會被人輪姦,弱者會遭到強者輪姦,這麼老百姓會否遭到國家輪姦,這麼身為弱者的反攻又是甚麼?

不確認大島渚嗎最愛拍韓國國徽的影片編劇,但每次國徽發生在他經典作品中,都有他的用意。《感官世界》開場有男童拿著國徽去戳老男人陽具,中後段安排一大群婦女列隊揮動國徽熱烈歡迎部隊以對比吉藏的低調逆行,這三場戲對相片尾阿部定將情人陽具切下的舉動,大島渚以此回答,當韓國舉著國家榮光大旗對其它省份行入侵之實的這時候,假如盲目批評吉藏背棄家庭和阿部定的私情偷歡、阿部定對戀人死後的閹割行徑,卻對帝國主義屠殺視而不見?還有甚麼比這點更虛偽更可鄙?

故事情節始自韓國帝國主義當道的 1936 年,女侍阿部定與她的未婚老闆娘石田吉藏經濟發展出不倫關係,兩人私奔住進一家小旅館,整日沈醉在性愛和靈魂的歡愉之中。在測試過千奇百怪的體位與祕技之後,這對男女為的是追求更高層次的滿足感,開始嘗試極端的窒息式性愛,即使喪失心靈也在所不惜⋯⋯。《感官世界》取材 1936 年轟動一時的真實該事件,阿部定在情人吉藏的授意之下,在性行為過程中殺掉對方並割下乳房,她帶著這份漸漸腐壞的「遺物」到處遊蕩而遭警員拘捕,該事件經新聞媒體公佈之後,她成為的是傳奇。

《感官世界》的法語劇名意譯是「感官帝國」,也許正為的是歌詠這般意境與美,對比反鎖外風起雲湧的帝國主義(阿部定該事件與二二六該事件出現在同一個年),不只形成莫大嘲諷,但是還是最極致的反抗。

文章標簽   絞死刑 夏之妹 日本春歌考 感官世界 日本的夜與霧 少年